2012年12月31日 星期一

【藝術串聯】藝術博士生給藝術校長的公開信:「拿藝術來說服我!」

藝術博士生給藝術校長的公開信:「拿藝術來說服我!」文 / 邱俊達 高俊宏 等草擬

乍看之下,成大這所在是人眼中一個知名度高、經費資源封后、滿是風光的學校,不僅是2006年到2010年教育部「五年五百億邁向頂尖大學計畫」重點投注學校,近來更接續成為2011年到2015年第二階段「邁向頂尖大學計畫」中補助規模僅次於臺大的學校,被如此優秀條件的大學合併有何不好?處於窮鄉僻壤的南藝有何理由反對?

首先,排名機制本身便暗藏著一種迷思,一方面,種種看似具客觀效力的量化分數、數據,細究之下評比標準本身即曝露出準則設定中的偏見,與缺乏對質性相異學科之運作特性的不理解,結果則是生產出一團不相稱的分數,背後往往是偏見(不同專業領域的排斥、僵化與充滿敵意的預設觀點、外包評鑑單位對專業的膚淺瞭解與便宜行事等)下所堆疊出的一套,用以實行治理的新的權力、倫理模式。另一方面,正因為國家是一種抽象的存在,在國家下面的各種單位、治理行為都沒有甚麼大道理,就是為了國家的生存,在專制國家如中國是這樣,新自由主義化的民主國家如臺灣更是這樣。在執政失當導致經濟蕭條的今日,當今教育的硬道理,便是為了強化國家資本,一言蔽之,就是朝向產業化。如今,臺灣的學術生產被市場、產值兩大標竿所引導,在此趨勢下,臺灣的學院排名自然有利於理工科系生存,也相對形成對人文科學的排擠,這一點無論是哲學、宗教、社會學乃至於藝術學門皆受到影響。在行政院成立文化部,號稱文化立國的今年、今日,一個具有專業主體性的臺南藝術大學被另一個具有豐厚產質資源的理工大學合併,我們彷彿看到了國家政策的矛盾。

第二,藝術科系的誕生本身即為現代性的矛盾,但也藉由創造藝術獨立性的空間,藝術得以回過頭來指出這種矛盾並在社會乃至世界的層級上加以反省。藝術科系的未來性理當於此!從這裡,南藝必須保有其主體性。進一步,「專業性」、「地方性」、「認同感」則是具體構成南藝大主體性特質與必須獨立運作的三個面向。

首先,就「專業性」而言,我們很難看出藝術大學併入一般大學對於藝術的專業性能有所提升,反觀之,看看目前臺北藝術大學,看看杭州中國美院等,其老師及學生能夠在當今亞洲藝術舞台中佔有一定位置,便是因著專業的學習環境、相互感受、刺激、支援的力量,南藝作為南部唯一的藝術大學,過去已培育出不少重要、專業的藝術創作者,然而受到學院轉型為大學的浪潮,其專業性正因為大學評鑑制度而一點一滴流失,這一點漢寶德先生在《大學合併 能解決問題?》一文中已充分點出,我們卻仍執意選擇拋棄由自主性與自由性作為專業性建立基礎的場域,這是為何?

其次,就「地方性」而言,南藝由於地理位置因素,正是發展「地方性」的好所在。何謂地方性?從今日的角度看來,地方性已不只是相對於城市的偏鄉,而更加是相對於全球化下獲取自主發展而非走向均質化的視野,因此,發展地方性絕非古板地發展偏鄉,而是緊扣著全球均質化的另外一種生產性思考,比如,南藝大在台南縣市合併後,南美館的籌辦,與嘉義南故宮的規劃,將有機會以其地方性發展出一條南部重要文化地帶的加油站,然而一旦淪為成大的「藝術學院」,自主運作受限時,文化地帶是否又將落入各底以產值評估為出發點的粗糙規劃。再打個比方,如果將「偏鄉」宜蘭合併臺北市,那麼宜蘭富有了,可是長期發展出來的地方性,不管是文學(黃春明)、建築(黃聲遠),乃至於深藏於一般在地居民的宜蘭「感覺結構」(陳章瑞),所遭受的衝擊會如何?是否可能因而嚴重變形乃至蕩然無存?併校於一流、富有、發達的大學,難道不是另外一種變相的城市化、「再全球化」?對於南藝現正形成珍貴的在地網絡,究竟是幫助,或是摧毀,不言可喻。

最後,是看似更為抽象,但重要性與具體感性並不亞於前兩者的「認同感」。南藝創校時曾為臺灣指標性的研究所大學,即便是十年前創設的藝術創作理論研究所博士班,亦可謂為臺灣當代藝術的先驅,吸引重要的創作、理論者的投入,在視覺藝術的領域中具有一定的效應,也建立起對於南藝的教育、學習、生活還鏡中的認同感。曾有人形容南藝大學生表面看來自由、步調緩慢、有土壤味,但做出的作品卻特有其特殊質地,我以為這是南藝的認同特質所致。必須提醒的是,這種認同感成形很難,摧毀卻是彈指之間的容易。認同感包含著藝術專業性以及地方性,可是又超越前兩者,南藝與成大的併校,這樣的認同感無疑是最抽象、也最先被消滅的對象。反對聲浪與緊急動員的能量,無疑也包含著認同感的厚實基礎。

今日,南藝要找出自己的路,必須基於前三者來持續創造出更激烈、更有活力的對話交流,而不能寄望教育部為了本質上「節約成本」實則打造「功利大學」所使出的併校手法。同時,我們也拒絕將南藝可以、已經、已然發展的這些特色、認同,通通傾倒進入那些表面口言教育,但骨子裡秉持著市場理論以及操弄著行政威權的的腦袋中,任真正的文化、藝術與生存的價值,盡在缺乏理念性的焚化爐中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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